【舜远】一日爱情
背景设置取自《爱因斯坦的梦》，假如一座城市里的人只能保留当天的记忆。
架空以及众多私设。
1
尽远醒来时对方也正好睁开眼睛。
昨天晚上他们似乎没有关上窗户，清晨的微风带着露水的湿润。浅色的窗帘泛起裙角，任凭空气在它脚下流走。
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保持着一种亲密的距离相互注视着对方，二人脸上流露出共同的茫然之色。
尽远有些艰难地运转着混混沌沌的大脑，在自己贫瘠的词汇中寻找适当的话语。
“早安。”
“早安。”
他们同时开口。
2
这是一座没有记忆与过去的城市。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每天清晨一无所知的醒来，不记得自己的姓名、年龄和身份的同时对于自己周围的人一无所知。无论过去是否发生了什么——死亡、新生或者恋情，能够保留到第二天的只有对世界的基本常识与生活技能。于是“生命薄”应运而生，为了认识自己，人人在里面记录自己过去的人生和历史。
尽远端着泡好的早茶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舜正在教弥幽叠纸花。餐具被叠放在桌子的角落，蹲在紫发女孩肩上的大黄鸟正意犹未尽地盯着他还未开动的早餐。
尽远拉开舜身旁的木椅坐下，谨慎地将自己的早点移入安全范围，顺便给正在专心致志叠纸花的两人倒上热茶。
移动茶杯时他不小心碰到黑发青年的手臂，对方转过头来看他，滚烫的茶水慢慢散发出热气，尽远眨了眨眼睛。
他是我的恋人。尽远泯了一口茶默默地想到。
他悄悄打量对方，而舜也开始默默观察他。他们注视彼此的目光从下至上缓慢攀爬，路过对方骨节分明的手腕，整洁的衣袖，柔顺的长发，然后停留在彼此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望进对方清澈的眸子中去。
弥幽将折好的纸花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离开餐桌，一路小跑奔向楼上的书房，木质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舜突然倾过身子，凑上去舔自家恋人唇边的水渍。
3
他们是怎样认识的？尽远有时会想到这个问题。
但这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城市，过去和历史飘散在时间中，一片空白。他随意地翻开自己的“生命薄”，发现里面只是零零散散地记录了寥寥数语，除了基本的个人信息并未记录其它东西。
“或许你可以猜。”舜提议。今天似乎是个休息日，他们遵照着昨天的自己留下的便条在清理堆放杂物的阁楼。
尽远从房间的角落里抱出一沓积满灰尘的旧书。
舜从一个深棕色的矮柜中掏出了几个金属制的烛台、老式花纹的瓷盘和一个小巧的玻璃杯，他旋转着手上的玻璃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根据家里大量双人的物品的摆设，我想我们应该不是昨天或者说最近一段时间才相识。而我们职业的领域毫不相干。”
尽远取下了吊在房梁上的藤篮，掀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方巾，发现里面是一束捆扎好的干花。
舜看着尽远将干花和书籍堆放在一起：“所以我想我可以大胆地认为我们是在学生时代认识的。或者更早。”
他们挤在被破旧的书架、过去的书籍、摇摇欲坠的柜子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的阁楼里，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窄窄的窗户照进来，灰尘的颗粒在光束中清晰可见。两人挨得很近，不用伸手就可以相互碰到彼此的肩膀，不用刻意就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一种奇妙的感觉，尽远盯着舜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他们对彼此的记忆开始于早上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了解甚少，却对扮演恋人角色这件事情十分熟悉。失去的记忆并没有成为他们之间沟通相处的障碍，反而为彼此之间的熟悉添上几分初恋之时的青涩与焦虑。
他们视线对上然后又骤然分开。
他是我每一天都会重新爱上的人。舜看着对方随意扎起的头发默默想到。
4
弥幽踩着木质的楼梯，慢悠悠地敲响了阁楼的门。
“舜，尽远，你们昨天答应今天去帮我摘一朵幻光花。”
紫色短发的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打开本子举在胸前，眼里满满都是期待。
5
舜和尽远踩着铺在泥土上的落叶走在城郊的森林里。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洒下一片片星星点点的光斑。鸟类躲在树荫的庇护里浅声低吟。
舜伸手拍落掉在尽远肩上的青虫。
“你知道哪里有幻光花吗?”继续走了一段时间后尽远问。
他回头，发现身边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尽远提高语调：“舜？”
回应他的是风吹落树叶的声音。
尽远的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无奈感。
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尽远面无表情地想到，停下步伐开始冷静思索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
他们出来时已经接近黄昏，而现在太阳已经开始倾斜，一点一点向黑暗中没去。
记忆并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线索，尽远突然认识到没有记忆的坏处。
既然不能从过去中找到方法，尽远凭着直觉向一边的草丛中走去，惊动了刚刚钻出洞的大尾巴松鼠，那么就只好相信现在了。
青年没有犹豫的、快步向森林更深处走去，好像曾经无数次走过这条道路一样。
6
尽远依靠着感觉穿梭在日落时刻的森林里。
他看似随意地在森林里漫步，有时直走一段距离有事拐几个弯。一路上并未有很多树枝或藤蔓垂落阻拦他的去路，无论他走在哪里，面前似乎都有一条曾经被人走出来的路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
或许这是昨天的、一周前的、过去的自己走过的道路。
又或许这是自己和舜一起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走过的路。起源于一次孩子或少年时期的好奇，然后一遍一遍的在原本没有道路的地方生生踩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漫长曲折但有着独一无二的美丽终点。
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下，仅剩几缕余晖倔强的悬挂在天空上。尽远拨开草丛，鼻子里满满都是粗糙的森林气息。
他发现他站在一个矮矮的平缓山坡之上，山坡下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幻光花，星星点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顺着山坡走下去，站在黑发青年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尽远想都没想就开了口，明明是记忆中第一次滚落在舌尖的话语却像是反反复复练习过成千上百遍。
“找到你了，舜。”
他刚刚认识一天的恋人回头看他。
“你每次都可以找到我。”舜说道。
为什么要说每次呢？尽远在心里想。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这种事情在他们不记得的过去一定上演过很多次。
现在天空已经暗沉，月亮慢慢爬上树枝，乳白色的月光为二人镶上柔和的光晕。
像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他们接近对方，然后开始亲吻。
7
他们相互亲吻，鼻尖蹭过对方发梢，呼吸交织，染上彼此的气息。
月出东山，星辰隐现，猫头鹰挣扎着扑开翅膀飞出巢穴，夜莺栖息在玫瑰花的旁边绽放歌喉。带着翅膀的飞虫快速地爬上草尖，树枝在微风中生长。
这也许有些疯狂。尽远迷迷糊糊地想，要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我才认识他一天。
但是这又有谁在乎呢？在这记忆只有一天的城市里，爱情短暂如一见钟情，它可以是一个吻，一个拥抱，一次在夜空下的对视——从彼此的眼眸中看着星星的光芒。但无论那一天之内的情感多么浓烈，零点一过，十二道钟声敲响，一切似乎又回归原点。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有些笨拙地接吻，攻城略地，夺取彼此的呼吸。就算记忆不在，过去不可考证，昨日种种烟消云散，只要今日相遇似乎就没有问题。生理的激情不会缓和下来，每一清晨都是初晨，每一亲吻都是初次接触，细水长流中每一朵浪花都是最青涩的初次心动。
尽远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像许多人一样把每一天发生的事情都记录在“生命薄”里了。
8
“舜，”尽远提醒道，“别忘了弥幽要的幻光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