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感谢兔兔画的头像!(´∀`)♡
 

【舜远】梦中游

·架空,私设众多

 ·给宋凌太太的点文(年代久远太太还记得吗 @凌云壮志 

 

 

舜·欧德文有个秘密。他可以进入到别人的梦境中去。

 

他进入过很多人的梦境,认识的人的或者不认识的人的,他无法控制自己进入某一特定的人的梦境,一切随机。


每个人的梦境都有所不同。有可能出现一片沐浴在暖洋洋阳光下的花海,梦境的主人躺在一边,任不知名的小虫爬上自己的衣角;也有可能是狂风暴雨的夜晚,船只孤独地在惊涛骇浪中穿行,远处的灯塔是整个梦境中唯一的光芒。

 

他也曾进入过母亲的梦境,看见母亲站在书桌前手把手的教自己写字;也曾进入过父亲的梦境,梦境中父亲身处战场,马蹄刀尖下一片血光。妹妹的梦境中多是平静的生活片断,离不开书籍和美食;至于大祭司,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进入过对方的梦境,或许进过,只不过他没办法从这众多梦境中分辨出来罢了。

 

舜从未跟身边任何人提过这个事情,它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像是用来证明自己的独一无二。他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能力,他每天夜晚进入不同的梦境,旁观他人的喜怒哀乐,跌宕起伏,只不过他偶尔也会思考,猜测自己的梦境是什么样子的。

 

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梦境这件事很快被男孩抛之脑后,舜每天期待着夜晚的到来,充满热情的被拉入别人的梦境,看见与自己不同生活场景。

 

但是在他十三岁那年,这个秘密有了一个分享者。

 

对方是一点一点地嵌入到他夜晚的旅行中来的——舜将自己进入别人的梦境称为旅行,因为它确实让他看见了生活范围之外的风景,让他到达了可能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到达的地方。

 

他先是连续进入了对方的梦好几个星期,在梦境中其他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于是舜就默默地跟在对方身边,毫无忌讳地在对方梦境里闲逛。对方的梦境有时是完整的一天,从对方起床开始;有时是零散的片断,看着对方跟随大人学习打猎的知识,用简单的工具编织武器;有时甚至是对方更小时候的事,穿插着回忆与幻想。

 

当舜把对方所在的小村庄在梦里逛了个清清楚楚以后,他依然没能离开对方的梦境。他还是会在每天夜里进入对方的梦境,被迫围绕对方的生活打转。在最初远离城镇的新鲜感过去之后,舜开始对单调的梦境感到厌烦。但在尝试进入其他人梦境无果之后,舜不得不收起自己的不满,转而开始仔细观察起梦境的主角。

 

那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大小的男孩,居住在一个坐落于山林深处的小村庄。舜尝试和名叫尽远的少年沟通,然而对方依旧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的声音对方听不到,他也无法碰触梦境中的东西,更没法拉住对方手臂,将对方扳向自己面前。多次失败后的舜有些气恼的跟在尽远的身边,暗自埋怨对方剥夺了自己夜晚穿梭于各式梦境中的乐趣。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夜晚与睡梦的到来都对舜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

 

改变这一切的是某个夜晚。他再次不情愿的进入了对方的梦境,刚开始一切都很寻常,一个晴朗的早晨,一个有些内向男孩,一种平静悠闲地生活方式。

 

舜跟随背着弓箭的对方进入森林,目睹对方如何藏匿于草丛之中,又如何用还有些稚嫩的手拉开弓箭,捕捉猎物。

 

男孩有些欣喜的提起猎到的兔子,提着耳朵一路返回。接下来应该是将猎物带给父母,得到几句赞赏,然后母亲用锋利的刀剥开野兔的皮毛,一家人晚上吃上一盘热腾腾的兔肉,舜根据几个星期的观察做出这样的猜测。

 

真是无趣的人,舜暗暗想到,怎么连做梦都这么正常。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舜的猜测范围内,穿着围裙的母亲满面笑容地接过孩子手中的猎物,弯下腰在男孩额头上落下轻柔的吻,男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弓箭放下,蹲在床边的柜子前,从第二个抽屉里翻出一颗狼牙。或许是父亲给的礼物,舜暗自猜测。此时的舜大大方方地坐在对方床上,尽远背对着他浑然不觉此时此刻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是下一秒尽远回头,猝不及防的就愣在了那里,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愕,直勾勾地盯着舜所在的方向看。

 

舜有些紧张,然而他习惯性地立直了身子,紧绷着脸,强迫自己做出一副一切在我掌控范围内的平静神情。

 

“你看得见我。”他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他看见尽远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站起来的途中甚至不小心碰到了柜子的一角,整个人晃了两下才站稳。

 

舜张口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猝不及然的,他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见自己房间的房顶,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舜撑着坐起来,从窗户望出去发现现在仍然处于夜晚。他看见我了,舜心想。

 

舜倒下身去,把自己重新埋进柔软的枕头和被子中间,房间里点燃着的熏香安抚着他的神经。

 

他迫切的,想要再次进入对方的梦境。

 

舜睡着之后,发现这次的梦境换了个场景。他面前是一个清澈的小湖泊,湖泊周围树林环绕,但安静异常听不见任何鸟叫声。

 

梦境的主人依旧是名叫尽远的男孩,现在正从湖泊的另一边望着自己,略微皱着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是你的梦境。”舜抢先说道。

 

尽远依旧皱着眉:“我的梦境?那么请问你又是谁?”

 

“舜。我的名字。”舜回答道。

 

舜看着尽远一边绕着小湖泊走过来一边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个关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你愿意听么?”

 

“乐意之极。”尽远说道。

 

 

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成为朋友需要多长时间?对于两个十三岁不大不小的男孩来说,似乎一场坐在湖边的谈话就够了。

 

“所以说,这是我的梦境?而你可以进入这里?”听完舜的解释尽远有些惊讶。

 

“是的。”舜答道,“不过你是第一个可以看见我,并且跟我沟通的人。”

 

“这真是……”尽远努力寻找措辞,“意想不到。”

 

“你还会到我的梦境里来吗?”尽远问道。

 

舜思考了一下:“应该会。”我已经好几个星期都只能待在你的梦境里了,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很多年之后舜回忆往事的时候会思考自己这种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梦境又是一座怎样神奇的桥梁,沟通了两个原本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生。

 

他和尽远两人的居住地简直相隔了整个大陆,一个出生在东边最富饶的国度的皇城,一个成长在遥远西北边山脉里的小山村。他们白天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而夜晚的梦境却又牵连在一起,强硬的把两个原本完全不相干的人绑在一起。

 

“舜你说我可以在我的梦境里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吗?”尽远问。

 

“应该可以,”舜说道,“这是你的梦境。”

 

然后他看见尽远手上多了一束白色的他不认识的花。

 

“这是我们村的习惯。”尽远温和的朝他笑笑,“遇见远方来的客人要送他一束只有我们森林里生长的花。”

 

舜小心翼翼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花。“谢谢。”舜说。

 

 

 

也不知怎么的,接下来的每一个夜晚舜都会进入尽远的梦境,而对方依然可以看见他。不过令尽远有些苦恼的是自己似乎醒来就会忘掉舜的存在,而一旦睡着进入梦中又会想起有这么个朋友。但舜对此不甚在意,尽远也就将这小小的不足抛到脑后。

 

他们每天坐在湖边聊天,分享生活中的趣事,这种时候总是舜讲话的时间多一点,因为比起从来没有出过村庄的尽远,显然是在繁华的皇城长大,在不同的人的梦境里穿梭了好几年的舜可以讲述的故事更多。

 

讲累了他们也还有别的事可以干。他们拥有从任何活动中找寻乐趣的能力。无论是捡起石头在湖面上打水漂,还是跑进森林里捕捉猎物,亦或是扳下一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他们都乐在其中。通过几年的相处,尽远对于自己意外的朋友的鬼点子之多感到震惊。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慢慢发生变化的。尽远觉得最直接的事件是有一天他做了噩梦。那段日子尽远的母亲因病去世,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白天时一语不发,在夜晚的梦境中舜沉默的陪着他。那段时间里他的梦境中都没有出现过阳光。

 

精神压抑的代价便是他突然做了噩梦——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对噩梦的记忆停留在孩童时期。

 

他梦见没有月光的夜晚,目光所集之处一片黑暗,他迷路在漆黑的森林里面,感觉地面塌陷身体下沉,胸口发闷,呼吸都是无比艰难的挑战。一片混沌之间尽远感觉到有谁用力地把自己拉起来,拖离这一片塌陷的地面,他靠在对方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一片苍白,颤抖着叫出了舜的名字。

 

“我也目送过亲人离去,所以多少能理解你的感受。”舜说,“我外公离世的时候我还只有六岁,一个劲的抓着母亲问外公是不是睡着了,为什么我叫不醒他了。”

 

舜抓着尽远的手,两个人的手在黑暗中紧紧地握着。“你的母亲一定希望你开心的活着。”舜说。

 

尽远死死地握着舜的手,在黑暗中流下泪来。

 

 

 

 

 

每天夜晚都像是一场秘密约会,舜有时会想。他们在一个别人永远无法知道察觉的地方随心所欲地度过每一个夜晚,这是他们二人共同保有的秘密,容不得第三人插足。虽然尽远醒来后没有一切关于自己的记忆让他有些遗憾与小小的不满。

 

“我不懂你在不满些什么,当初你说过不在意这件事的,”尽远黑着脸看向扯走自己发绳,并且倒挂在树枝上的舜,“现在下来,舜,不然我不保证下一刻你挂着的树干还在。”

 

舜时务地跳了下来,扯过尽远为他重新把头发用发绳扎在脑后。

 

“我准备今年开始旅行,”舜突然说道,“我从皇城出发一路向西,终点在大陆的正中央的教皇之城。你会来么?”

 

尽远抬头看着舜,他的梦境里正是白天,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下来,留下点点光斑。

 

“会的。”尽远闭上眼睛说。

 

舜笑了笑,把脸凑过去,两个人在没有鸟叫声的树林里接吻。

 

 

 

 

接下来的两年,他们分别奔波于自己的旅途。他们两个一个向东走,一个向西行,目的地是大陆最终端的教皇之城。

 

尽远踏上旅途后试图通过梦境向舜传达自己看到的风景。他在梦境中重现了山顶积雪的山峰,屏风一样的山脉,穿过整座城市的河流。舜牵着尽远的手,带着笑意听他讲述白天旅途上发生的事情,听尽远讲他遇见的人,到过的地方,尝过的菜肴。

 

“可惜我不能进入你的梦境。”尽远有时候会说,“我也想知道你的旅途上看见的景色是怎么样的。”

 

“等我们在终点相遇后我们可以一起走一遍我来时的路。”舜回答到,“我也想带你看一眼我的家乡,要知道你村庄里每一棵树的位置我都记住了。”

 

尽远今天的梦境是他路上遇见的一个废弃的厂房,空旷的大厅里堆积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雕像,舜一路上已经发现好几种类型的马匹雕像了。

 

“你白天一个人在路上时会想着什么?”舜问。

 

“我白天时并没有关于你的记忆,”尽远一边回想一边回答,“现在的我没办法猜测我白天的想法。”

 

舜略微点头,两人继续往厂房的深处走去。

 

那也许并不重要,舜心想,无论如何,哪怕没有记忆尽远依然出发了,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在现实中见面,这就足够了。


我们共享每一个夜晚,我们也迟早会共享每一个白天。我们共享的东西将不再止步于简单的一个梦境,欢乐与喜悦,痛苦与悲伤,眼中的每一片风景,每一丝色彩,都会是我们所共享的事物。


为了共享我们余下的所有生命,我们从各自的起点出发,行过千山万水,在时间的夹缝与巧合中寻找一个终点来与你相遇。





尽远到达教皇之城时已经接近黄昏。沉重的钟声敲响,惊起广场上一群正在啄食的白鸽。

 

他坐在广场的台阶上,背包放在脚边。两年前他收拾好东西踏上旅程一路向东,却并不清楚自己行动的真正执念是什么。这场行动像是突然兴起,又像是蓄谋已久。然而到达了目的后尽远却似乎并没有一种满足感,于是他坐在城市正中心的广场上,内心有些许茫然。

 

也许我应该先在这里找到住宿的地方。尽远在内心慢慢盘算着。

 

等钟声全部敲完后尽远重新背着包起身,想去城中找到一个可以暂住的地方。但是他没走几步,忽然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对方似乎也是一个像他一样的旅者,不过并未背着包,像是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许久。尽远注意到对方突然停下,在街边卖花的小女孩手中买过一束花。

 

“送给你。”舜笑着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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